
雖然不想去做無謂的比較,但近期所看的三部國片帶給我的感覺是如此不同,「不能沒有你」的情感濃烈、意境深遠,「聽說」則是溫煦親切、輕鬆自然,而在剛看完「帶我去遠方」的當下,心情還渾沌不明難以言說,但那像漩渦般的激動卻不斷迴盪醞釀,從模模糊糊到慢慢成形:阿賢過不了情場失意的自戕令人惋惜神傷,但那憂傷又被阿桂的成長和了悟給沖淡,就如同片尾那隱隱約約的彩虹,不管是透過如何不同的目光,都一樣美麗得讓人感到幸福。
但還是不由得覺得電影的前半比後半出色的多。從一開頭的買菜場景,小女孩穿梭在形形色色的攤位,沒有過度的美化,充分展現了台灣菜市場的活力與多元,也很快的點出女孩與他人的不同。接下來一鏡到底的「各國人打招呼的方式」,表兄妹間的互動自然而可愛,在越來越親密的碰觸中漸漸感到尷尬,難以想像林柏宏和小女孩李芸妘是第一次演電影的新手。
而在冏男孩中同樣有搶眼表現的老牌演員梅芳,一樣飾演愛碎碎念的阿嬤,每次開口總是充滿喜感,即使講起話來總是尖酸又刻薄(「摔/餓死好了,這樣我就可以去領健保」),但那沒說出口的掛念和擔憂卻從大螢幕溫暖漫延到我們的胸口。
做為一個新人演員,林柏宏的表現算是出乎我意料的穩當,雖然這部片的重點並不在於「同性戀」(阿賢的性向應該只是要表現出「每個人都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」,如此也能合理化他是劇裡最能理解阿桂「獨特」的人),導演對同志情感的處理就像任何愛情那樣,有情竇初開的美好、兩情相悅的幸福、背叛謊言的傷痕,我覺得是還算舒服的。
而在看電影前就滿期待的林美秀,只出現短短幾分鐘,可惜了這樣一個好演員,而這場旅行社的戲除了讓我們/阿桂知道「色盲島」有多遙遠、多難去以外,似乎是可有可無的。
我特別喜歡阿桂和父親間特別的默契。阿桂從不鄙視或怨恨自己酗酒的父親,而父親也用他自己的方式讓阿桂走出色盲的自卑──給了她各種顏色的太陽眼鏡,讓她童年的天空五彩繽紛,不因同學的排擠與孤立而黯淡。當父親因被誤會而失落的灌酒時,阿桂在手掌上畫了一個笑臉送給父親──這一幕不知為何竟讓我有些鼻酸,這種天真稚氣、不需言語的撫慰讓我想起「海角七號」裡,大大溫柔的擁抱思妻的勞馬。而這個舉動又呼應了先前,父親把太陽眼鏡藏在手心當作禮物送給阿桂的窩心舉動。
阿賢冀望在海的另一邊的紐約,能夠讓他不懼社會觀感的享受愛情,阿桂則將對遠方的想像放在「色盲島」,一個讓她不再與別人不同的天堂。不同的是,阿賢的旅程是建立在與男友的戀情上,失去了愛情他同時也失去了飛行的想像;阿桂卻是從一開始期待表哥能帶她去那個遙遠、沒有人的所在,到後來買了地圖、開始一點一滴的存錢,即使自己一個人也要踏上旅程。如此亟欲逃離一個地方的渴望,在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應該或多或少都有過,也許是因為不被了解的寂寞,也許是因為無法自由的壓抑,更多是因為難以抒發的壓力。有人背起行囊、真的到達了那個宛若天堂的遠方,也有人因為無法啟程而從航線中墜落,當然更多的人,明白了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地方,認同並珍惜自己的「不同」,那麼到哪裡都是能夠自由的他方。就像是阿桂最終把背包裡準備好的零食一包包吃掉,將路線圖用立可白塗掉,因為她明白了比起那個渺茫虛幻的小島,身旁的家人更值得她守候,而她再也不需要別人的瞭解或認同來肯定和接納自己。
我一直在想阿桂為什麼要向背棄了表哥的海巡隊員揮手道別,也許和阿賢當初向初戀大聲的再見、用力的揮手那樣,阿桂也要藉由這樣的儀式送走自己那沒有結果的苦澀暗戀,如同主題曲「出發」裡說的,要丟掉過去的傷痕和憂傷,學著放開糾結的回憶,如此才能成熟到有足夠的勇氣,繼續往前走,才能真正出發,繼續未來的旅程吧。
「帶我去遠方」預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