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我有時會很想念當年的那個小女孩。
她有一種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,是我如今再也尋不回的。那個時候,心還很年輕,什麼都想嘗試,覺得自己什麼都做得到的傲氣閃閃發光,面對別人從也不用小心翼翼的。我還記得每天早上,我都會自己緊緊梳一個長長的馬尾,走路或講話到激動處髮束就在我身後甩呀甩的,很神氣的樣子。我喜歡凝視鏡中的自己,總在出門前戴上完美的微笑。煩腦都留在日記裡,心情從來也不缺快樂這一角。
「人還是留在最開始的樣子好,接下來都是為了討好,或妄想不變而活的。」望著我留在筆記本上的這句話,或許在寫下這行字的當下,我是想到了那個小女孩,那個還不畏懼人的孩子。國中的震撼教育,好像讓我一夜長大,但在最苦的時候我從來也沒想過要逃,我在日記上寫著,轉學就等於我屈服、等於我投降了,而誰知道在另一個環境我還會不會遇到相同的情況?變得如此不信任人除了本性始然,也跟那段時期有關吧。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可以對著你微笑溫和,背地裡卻能臉不紅氣不喘的捏造謊言捅你一刀。那是嫉妒和團體共犯的可怕。
後來我就變得謹慎而猜疑了。我開始害怕處理人際關係,儘管表面上我依舊可以自然的和別人笑鬧聊天,但那始終透著一層膜,我將自己的心安全地包覆在裡面。
隔閡,我知道。
面具,我卻再也脫不掉了。
不知怎的我想到野豬裡的修二。我完全可以懂得他應付班上同學的無聊和無奈,也從來沒有如此對一個劇中角色這麼感同身受過。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受彰和野豬吸引,因為那是唯一可以彼此真誠以待的朋友。我曾經在編社找到這種信任的勇氣,那樣不需矯飾的默契。唯有跟他們在一起我才不會再感到自己是個局外人,我才願意揭開那張神秘的膜,試著一點一滴顯現自己最真實的面貌。
對校隊心灰意冷的那段日子,我再次退回那個虛偽隔閡的殼,貼上和大家一樣的保護色,過去那些憂懼不安又開始囓咬得我發疼,我又開始迷失在孤寂的海中,空有熱鬧的外殼,天天滿檔的行程,但沒有一樣讓人期待,只是不斷循環著空虛而已。
這是我第一次嘗到自己做決定後的苦果。那個晚上我嗅著手上繃帶的中藥味久久無法入睡,每動一下的刺骨疼痛讓我在不被室友察覺下低聲啜泣,淚一滴滴沾濕枕頭,已經好久不曾這樣哭過了。為什麼我會把自己放到這樣一個格格不入的地方呢?
離開以後我曾為生活失去重心而困擾著,時常感到無所適從。但現在的我卻已完全找回被藏起的自己,重拾書本,繼續寫作,回到那個我曾不知好歹而偏離的軌道,發現遺落好久的滿足感。我再次如飢似渴的讀著,再次隨手於紙上記下心得,感受文字充滿生活的美好。即使現在是一個人來回圖書館,一個人在操場上奮力跑著,一個人吃飯逛街,我也不再感到孤獨了。
我可以很驕傲的說,「那並不是不快樂,而是一種很矜貴的寂寞。」